头戴面具、骷髅、鸟语装神弄鬼不同。
这位氐人首领，新晋的卢水胡王，竟穿得宽袍大袖与汉人相似，看上去像个文士多过武人。
但李二却显得并不意外。
氐人是少有的农耕胡族，姓氏皆为汉姓，汉化程度极高。
要做这氐人首领，只会干仗却还不够。
也是因为这个，氐人在一众羌胡之中最为抱团，动辄就能发展出万人以上级别的队伍。
“汝倒是好胆识。”首领上下打量着李二，操着一口流利的秦地汉语，“本王倒要问问你，如何让我等‘回家’？”
李二并不慌张的盯着对方眼睛，口出流利氐人方言：“能与不能，你我单独说罢便知。我叫窦烈，本是河池人士。”
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，那首领呆呆的看向李二，却并不是单单惊讶于对方流利纯正的氐人方言。
窦烈……窦……河池……
这几个关键的信息串在一起，让这位中年首领眼睛越睁越大。
一桩被他深深埋入心底，不愿再想起的惨案，时隔六年再度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。
建安二十年，曹操率兵马至河池，当时的氐王窦茂不愿归降，纠集了万余人恃险而守。
曹操对此的应对也十分简单——杀！
当年五月，“公攻屠之”。
史书上寥寥四字，却是用无数人头堆砌、鲜血浇灌而成。
那一仗，打没了李二的族人，也打没了其他氐人部族正面对抗曹军的勇气。
“你……窦茂是你什么人？！”
李二再度听到这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，立刻红了双眼，却没有作答。
但这种反应已经够了。
只见那氐人首领竟颤抖着抓住了李二的手，莫名流下泪来，不多时，竟已泣涕出声。
嘈杂的大寨立刻静了下来，只余下这首领的哭声。
所有族人都呆傻的看着他们的首领，看着他这副前所未见的样子发呆。
而李二，也从剧烈的情绪中缓了过来，一脸懵逼的看着哭得鼻涕直淌的中年人，搜寻着自己遥远的记忆，却一无所获。
良久，那首领终于止住了哭声，抹了把老脸，拽着李二便往他的屋里走：“这里不是叙话之所，来。”
而之前那个领队——首领的长子，欲言又止的想提醒老爹，好歹先把对方腰上的恐怖长刀下了啊……
但终究没敢出声。
看出情况不对的他，之后热情的招待了剩下的赤星军战士。
然而这些雕塑般的汉子就只是借了间屋子休息，既不肯吃他拿来的食物，甚至酒水都不肯饮一口，只用自己带来的东西。
他没办法，也只好随他们去了。
待到傍晚时分，李二和首领二人才终于出来。
李二在前，那首领亦步亦趋在后。
“小王……”
李二危险的瞥了他一眼，那首领立刻改口：“啊不，李将军、李将军！请将军与诸位在敝处暂歇，我立刻派人联络郑甘、王照！”
李二这才颜色稍霁，点头道：“你有几分把握？”
“十成！”那首领拍着胸口道，“将军放心，我卢水胡与此地官府皆已投汉，此等山贼匪类最是‘伶俐’，焉敢逆势而为。”
“嗯，事成之后，太子定不会亏待尔等。”
“是，将军的话，我自然信得过。”
正事说完，李二转身便走。
“哎，将军不妨就宿于在下家中，我也好款待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头也不回的李二已走远了。
直到他走进给其他战士休息的房子，李二的才终于露出了笑容：“兄弟们，大功告……怎么了？”
只见平日里嬉笑怒骂的好兄弟们，此时却各个严肃的看着他，手按腰间佩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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